3)第20章_碎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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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识的,我真是想不明白,同为爱乐之人,何必相煎太急?大概是利欲熏心……可是揭发出我们这些老古董,又有何利可图呢?也许是革命的表现。”他未等我表态,又自顾自地发起感慨,可见那柳星对他们的打击之重。

  骆永枫开口道:“这您难道还不懂吗?那小子未必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呢!他做了回地下党,深入敌后,揭了我们这个特务组织的老底,将我们这些特务组织成员一网打尽,会觉得很光荣呢!”

  刘存炽说:“这些天我总想在学校里遇见这小子,好好问他几句话,但他好像消失了一般,我到医学系去打听,似乎没人听说过有这么一位。”

  我说:“我好像也从来没有在系里听说过这样一个人,说不定他那个学生身份也是假的呢。可能根本就是位公安人员。”

  “那么,这入社的事……”江宓望着我,眼里带着鼓励和期盼。

  我当然愿意有这么一群志趣相同的长者为伴,共赏佳乐,就欣然应允。凌蘅素嘱咐说:“此事你可千万不能向任何人提起,包括你最贴心的朋友,甚至女朋友和家人。事关你的安危和前程,千万马虎不得。”

  这个日记本隐藏之地只有我知道,即便我将这段事记录下来,也绝不会有人知晓。

  1967年2月5日,阴

  这几天,我度过了近期最美好的一段日子。因为我唱片的收藏颇丰,社里连着举办了三次活动,都是在午夜过后的解剖楼里。我问他们为什么不改个地点,这里不是被揭发了吗?江宓说,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正是最安全之处。真是大有道理。

  每天上班的时候,我在医院里遇见江宓,都装作不甚熟络,不多谈工作以外的事情,以免引起猜疑。春节在即,全市的武斗似乎并未降温。今天,急诊里来了个武斗中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工人,肋骨断了六根,怀疑肺已受了损伤。拿到X光片,我四处找江宓,因为我只信得过他的读片判断。不料江宓仿佛消失了。我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,果然,放射科的小马告诉我,江宓因为牵扯入前一阵“月光社”反革命大案,审查结果认定有罪,被区公安分局逮捕归案了。

  两个小时前,我又去了一次解剖楼,没有任何集会的迹象。很奇怪,一样共同的嗜好能如此深刻地筑就友谊,不过结识了数日,整晚我都在为江宓担心。同时,我也在为“月光社”的同人担心,江宓被捕,别人能幸免吗?忽然觉得同样是短短数日,自己已经对“月光社”有了深深的眷恋,不单单是因为在那里能寻到知音,更多是因为长期以来对自由的渴盼,在“月光社”里得到了释放。

  1967年2月8日,多云

  最近,写日记的心情荡然无存。

  几天来一直没有在医院见到江宓的身影,我仍旧夜夜去解剖楼里查看,也再没遇到过一个人。

  不过今晚,也许大年三十真的有喜庆之处,我终于在老地方见到了江宓和刘存炽。

  两人看上去都很憔悴,江宓的脸上有几处明显的殴伤痕迹,刘存炽则一瘸一拐,显然也受了不少委屈。我难过地问:“刘老,原来您也被捕了?”

  刘存炽笑笑说:“一点皮肉之苦,算不得什么。”

  说话间,凌蘅素、骆永枫等人也陆续到了。我心里感慨,这些人似乎和我一样,没有所谓的“家庭”,大年三十,还跟游魂似的。我忙着布置上唱机,江宓伸手拦阻说:“小萧,今天就算了,最近风声紧,还是小心点吧。现在唯一安全的就是你一个,一定要保持下去。我们两个只是来和大家见一面,报个平安。”

  凌蘅素等人的脸上都带了凄恻,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解,问道:“刘老,江大夫,你们今后是不是没有麻烦了?他们是不是放过你们了?”

  江宓带了一丝苦笑说:“不错,是再也没有麻烦了。”顿了顿,又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说:“小萧,今后尽量不要去放射科找我,即便去了,见不到我,也不要问,以免给自己添麻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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